序章:红军兵临娄山关
1935年2月8日,遵义会议之后的中央红军抵达川黔滇三省“鸡鸣三省”之地扎西。
蒋介石指挥的国民党各路军队还以为中央红军准备北渡长江,把主力调动到距离扎西有50多公里的四川叙永,结果扑了个空。
红军在扎西得以休整10天,并召开了著名的“扎西会议”,作出了“回兵黔北”和“缩编”的决策。
当时,国民党云南省“主席”龙云和蒋介石委派的第二路军“前敌总指挥”薛岳根据蒋介石的指示,调集了11个师和4个旅的兵力,向扎西迅速扑来。
而生怕红军占领他的地盘的四川军阀潘文华也倾巢出动,以8个旅自西向东进逼,企图和薛岳所部中央军、龙云的滇军“三面合围”,将红军围歼在长江南岸的叙永以西、横江以东地区。
鉴于敌人的主力已经陆续向南考虑,黔北空虚,毛主席领导的中革军委当机立断,决定避强击弱,再次进入贵州境内。
与此同时,红军抓紧时间进行整编,全军除干部团外缩编为16个团,红一军团缩编为2个师6个团;红三军团缩编为4个团;红五、红九军团各编为3个团。
红军把机关和后勤人员都充实到连队中去,比如运输队、掩护队、保卫局、供给部等机构的大部人员,以及司号员、理发员、炊事员、通讯员等等,大都编入了作战连队。
在扎西“扩红”加入的3000多名新战士,经过突击训练之后也都补充到了部队里,这样整编后的一个团兵力达2000多人,相当于整编前的一个师,各个团的战斗力有了很大提高。
为了进一步提高红军的机动性,中央机关在扎西又丢弃了一批没有用的坛坛罐罐。
可笑的是,当战士们把辛辛苦苦从中央苏区带出来的包裹和箱子打开,却见里面装的是印刷机、修理器械、医疗器械,还有许多废旧的枪支、子弹壳、钢条等。
更离谱的是里面竟还有扫帚、擦机布、破工作服、烂手套、简直成了一个垃圾箱!这样足足有400多箱的非必需物品,被红军全部破坏丢弃在了扎西的深山里。
2月17日,滇军孙渡所部重新占领扎西,而此时红军早已经“人去楼空”,孙渡只看到红军留下的一些标语口号。
其中让孙渡哭笑不得的一条口号是:“滇军弟兄们,感谢你们让我们在贵地过了一个热闹年!”
就在孙渡因为白跑一趟而气得破口大骂时,中央红军3万多兵力已经在二郎滩、太平渡二渡赤水,兵分三路直奔桐梓、遵义。
由于敌人根本没想到红军又杀回贵州,红军在黔北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四川方向,红5军团的一个团在古蔺就把潘文华的8个旅耍得团团转。
当薛岳急电潘文华,说红军已经向东出击之后,潘文华还轻蔑地一笑:“讲鬼话,我这里的‘共匪’还在大刷‘打过长江去’的标语!”
这一下让蒋介石和薛岳当真是措手不及,因为孙渡不愿意进入贵州和中央军合作,而潘文华又在长江一线按兵不动,此时能够临时调动防堵红军的,只有黔军王家烈的几个旅。
王家烈的“双枪兵”嘛,战斗力是可想而知的,但是要紧关头这帮废柴总比没有强吧!薛岳没指望王家烈的部队能够打败红军,只要能够拖住红军几天就行。
但薛岳还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王家烈的部队不是不能打,而是很不能打!黔军刚刚抵达桐梓,林彪指挥红1军团一个冲锋,就把黔军撵了出来。
一、毛主席“偶遇”梁兴初
桐梓丢了,王家烈顿时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这位仁兄打仗不行,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发现自己的部队已经被红军截成了南北不能相顾的两段,4个主力团还留在娄山、遵义地区。
此刻红军主力已经逼近遵义,这4个团简直成了送到红军嘴里的一块肥肉!
王家烈只好一面命令4个团龟缩到遵义的门户娄山关据险死守,一面带着哭腔请求薛岳赶快派兵搭救。
对于薛岳来说,这简直是掌握贵州局势的天赐良机,他一面命令第一纵队的吴奇伟带领59、93两个师从贵阳向北支援遵义,一面又命令第二纵队的周浑元从扎西方向掉头向王家烈靠拢。
但他又秘密嘱咐吴奇伟和周浑元:增援王家烈声势要大,但动作一定不要太快,先让王家烈和红军拼个你死我活再说!
不提国民党各派人马之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边红军进攻娄山关的部队已经摆开阵势,由彭德怀统一指挥,部队出发进攻之前,由毛主席给战士们讲话。
毛主席指了指南边高峻的娄山关,幽默地说:“前面好几个团的敌人,战斗力是不怎么样,可是这娄山关的地形,可是很像个样子的,你们看到了吧?就是那道雾蒙蒙的山。”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喏,有这么高啊,山高路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好打呀!可是同志们,我们是红军啊,红军一夫就能顶万夫嘛!,拿下娄山关,我们就能再进遵义城了!”
由于毛主席讲话的地方距离敌人的阵地已经很近,为了不打草惊蛇,彭德怀特备布置战士们不要鼓掌,也不要喊口号,所以当毛主席说完这几句话之后,上万名红军战士齐刷刷地把枪举了起来。
真是好一片枪林!虽是悄无声息,但杀气已直冲云霄!
就在毛主席讲话时,彭德怀和军团政委杨尚昆在一边正低声讨论着作战计划。毕竟土城一战红军吃了不小的亏,这一仗可不能再打砸了。
彭德怀小声问:“情报可靠吗?”
杨尚昆说:“这回敌情绝对摸准了,敌人前面3个团,山上关口有一个团,山那边靠山脚下有两个团,还有两个团正在从遵义赶来的路上。”
彭德怀很清楚,这一仗宜早不宜迟,要是等到王家烈另外的两个团赶到娄山关上仗就不好打了。
他坚定地说:“现在是6点多,我看今晚这觉是睡不成了!明天拂晓之前部队必须赶到预定阵地,天亮之前打响,首先攻取娄山关,然后向南夺取遵义!”
部队正要行动,从山坡上的树林后面却钻出一个当地农民打扮的青年汉子来,他头上缠着一块青布,背后背着一个小筐,手里一把锄头,看起来就像是个采药的本地人。
这下无论是毛主席、彭老总还是杨尚昆等人都吃了一惊:如果这人是敌人的奸细,被他得知了红军的部署那可就麻烦了。
还没等反应,那个年轻汉子忽地手舞足蹈,向着毛主席他们打起招呼,听那江西口音,原来是自己人。
他走到毛主席面前,把头上的青布一摘:“毛主席在啊!”毛主席顿时乐了:“啊呀,原来是梁猴子,好久不见,你跑到哪里去了。”
对于梁兴初,毛主席是了解的,这个精明干瘦的“梁猴子”是1930年参加红军的“老革命”,从第一次反“围剿”到第五次反“围剿”,他基本打满全场,战斗中英勇顽强,鬼点子不少,从大头兵一步步做到营长,可以算得上是个难得的指挥人才。
在长征开始时,还亏得梁兴初一直给病中的毛主席搜集“精神食粮”——各类新闻报纸,才让毛主席度过了一段寂寥岁月。
扎西整编之后,部队进行了大规模的缩编,当时在红1军团部当侦察科长的梁兴初也不见了人影,毛主席有些纳闷,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好巧不巧地碰上了。
彭老总见到梁兴初,笑笑说:“听说你们几个在叙永城里过的年,应该好酒好菜不少,怎么都没见胖些。”
毛主席一听好吃的,不由得咂了咂嘴:“我说梁猴子啊,上次在土城你可把我给坑了呀,敌人哪里是4个团,整整6个团,兴许有7个团!可把我们给忙坏了。”
他伸出手指一根根地扳着:“喏,差不多有7个团呢……”
梁兴初急忙说:“毛主席,这事不能全怪我们啊!郭勋祺那老小子本来是打算去良村的,结果他手下有个团参谋长得到消息,说我们在土城黄金湾等他,老小子就带着主力从老百姓砍柴的小路直奔青杠坡,这不就给彭总添麻烦了嘛!”
彭德怀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没有心思听梁兴初讲过去的事,他直截了当地说:“梁猴子,你这次上山是采药,还是采情报啊?”
二、毛主席对梁兴初说:“将来部队多了,师长军长都有你当的”
梁兴初嘿嘿一笑,说:“既采药,又采情报。”毛主席听出他是话里有话,高兴地说:“看来这可是一副好‘药’啊!”
梁兴初也不多卖关子,索性说:“这次可是摸得一清二楚,娄山关关口是一个团,团部在制高点点金山,欲取娄山关,必先取点金山。”
“后面一个山头上是旅部,敌旅长杜肇华给后面两个团下了命令,一旦山上打响,就跑步增援娄山关,另外,敌人在山北侧还有两个连的前哨部队。”
他拿出一张手绘的地图,上面敌人的兵力部署、战场地形,画得清清楚楚,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在地图上指点,自己收集到的敌人情报是一个不落。
彭老总一看梁兴初打探得这么到位,心里顿时更有了几分底,他咧开嘴一笑说:“梁猴子,你还有什么故事就接着讲吧,我先出发了。”
末了,又补上一句:“到我们3军团干吧,我给你安排个情报部长!”彭总向来不轻易“挖”人,也不说戏言,他这样说,那是真的对梁兴初很看好了。
没想到梁兴初扁扁嘴说:“得了吧彭老总,还情报部长呢,扎西整编,把我的科长给撸了,现在是侦察连的小连长咯!”
彭德怀没再说话,向毛主席使个眼色,就带着部队奔赴前线了。
话茬子又回到毛主席这边,他对梁兴初说:“看来梁猴子你对扎西整编有点意见嘛,可是红一方面军的三个军团里,就1军团还保留着师级编制,按道理说干部级别不变,怎么就把你的侦察科长给撸了呢?”
梁兴初一摆手:“不不不,我刚才跟彭总闹着玩呢,我这个侦察科长,说撤没有撤,说没撤又撤了,算是半撤,我啊,现在是侦察科长兼侦察连长。”
毛主席点点头:“我明白咯!这不就是少一个机关人员,多一个战斗人员嘛,你们那个林彪鬼点子多啊,他知道要精简非战斗人员,又不舍得把你给放了,就搞了这么个名堂。”
梁兴初接着他的话头:“是啊!其实当侦察科长也好,侦察连长也罢,我怕的是连仗都不让我打,能上前线这就够了!”
军情如火,毛主席跟梁兴初握了握手,看出他心里多少有点失落,就安慰他说:“梁猴子,你就先这么干着吧,将来革命队伍发展了,部队多了,师长军长都有你当的!”
二人就此作别,梁兴初转身要走,没想到毛主席又喊了一声:“哎,梁猴子,往后你得常常来看我,好嘛?我看我们挺合得来的。”
梁兴初开玩笑般地说:“遵命!不过毛主席你可得跟警卫员提前说好,下次我来时别老缠着我盘问个没完!”
这一下毛主席的警卫员陈昌奉不乐意了,立马回击说:“梁大牙你可真会告瞎状,上次要不是你打扮的人不人鬼不鬼,我们能把你拦住?”
众人大笑,有人起哄说:“是啊,好久没见梁大牙扮女人咯!”
梁兴初正在兴头上,闻言索性把那块青布往肩上一搭,一扭腰,一摆手,小步子迈开,还真像个农村妇女,逗得连毛主席在内,众人个个都笑弯了腰。
当时毛主席和梁兴初都没想到,随着革命形势的迅猛发展,十年之后梁兴初已经成为了山东军区1师师长,1947年9月又担任东北民主联军10纵(相当于军)司令员。
1948年11月,梁兴初升任东北野战军47军军长,次年5月又调任中国人民解放军38军军长,带着部队从白山黑水一直打到祖国的南海之滨,抗美援朝二次战役又打出38军“万岁军”赫赫威名,成为一代虎将。
三、彭德怀笑纳了吴奇伟来不及吃的鸡
1935年2月25日凌晨,彭德怀统一指挥4个团对娄山关发起猛烈攻击,以12团、13团抢攻点金山,以10团、11团从两侧迂回。
一时间,娄山关上枪林弹雨,战况激烈,黔军那一个团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向红军疯狂扫射,而红军没有重武器,冲了几轮竟然攻不上去。
彭德怀从望远镜中看到山上战况陷入胶着,不由得心急如焚,亲自带12团的2个营跑步突击娄山关关口。
此时张宗逊带10团,张爱萍带11团分别从两侧攻上,形成对守敌三面包围态势,娄山关敌军见红军势大,不得不放弃点金山,向关城退却。
没想到就在后撤之际彭德怀率部队拍马杀到,一下子把黔军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连娄山关都守不住了,连滚带爬地从南坡逃窜。
红军冲上关城一看,接到杜肇华命令火速增援娄山关的那两个团,此时正吭哧吭哧地沿着南坡往上爬呢!距离最近的离红军阵地已经只有100多米远了。
好家伙,这要是晚了2分钟,红军还真不好说。但战场上没有如果,彭总一看敌人还没有赶上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笑骂道:“TN的,你来晚了一步喽!”
此时占领了有利地形的红军各种武器一齐开火,连带甩出几百颗手榴弹,把黔军打得溃不成军,随后迂回的两个团一齐发威,截断了敌人的退路,1军团也从桐梓方向加入夹击,陷入重围的黔军军心涣散,再难形成有效的抵抗。
到2月27日,娄山关一线再次被红军占领,王家烈的4个团十损七八,只剩下一个团退进遵义城,几乎成了光杆司令的王家烈大骂蒋介石、薛岳见死不救,无奈只好向近在咫尺的吴奇伟发报求救。
吴奇伟一面暗喜,一面给王家烈打气说:“王主席,请你们务必支持到今天晚上,兄弟的部队马上就到!”
可是,他们的电报内容又被神通广大的梁兴初给截听到了,并立即转发给彭德怀。彭德怀据此向各团下令:2月27日晚上必须拿下遵义!
红军各团虽然经过苦战,但仍然奋起余勇四面突击遵义,果然手表的时间还没有转到零点,彭德怀已经走进了遵义城王家烈的指挥部。
战争的态势千变万化,有时候差不得一分一秒,随着遵义落入红军之手,红军对抗吴奇伟的战线已经南移到城南的老鸦山、红花岗一带,吴奇伟若从此地反攻遵义将万分吃力。
仅仅过了几个小时,2月28日上午吴奇伟的2个师即大举向红军老鸦山阵地围攻,国民党军在飞机大炮掩护下轮番向10团冲锋,这两个师武器装备较好,兵力又是红军的10倍,因此10团的形势很快岌岌可危。
从上午9点多打到下午3点,老鸦山阵地已经易手多次,白刃战中10团团长张宗逊负重伤,最后10团坚守的只剩下黄克诚带领的2个班和一挺轻机枪。
危急时刻陈赓、宋任穷率领红军预备队干部团杀到,将已经攻上阵地的敌军再一次撵了下去。
直到下午5点,吴奇伟所部伤亡惨重,但仍然被阻于老鸦山下不得前进。此时,由于后路被林彪、聂荣臻率领的1军团包抄,吴军士气动摇,已经呈现溃败之势。
彭德怀抓住战机,命令老鸦山上的3个团和迂回到侧翼的5个团向吴奇伟发动全线反击,一时间,遵义以南杀声震天,吴奇伟部反而陷入红军的包围。
在后方忠庄铺的吴奇伟见势不妙,立即掉头向乌江方向逃窜,并命令前线部队尽快南撤。
这一下中央军连王家烈的人马也顾不上了,纷纷沿着遵义-贵阳公路向南奔逃,自相践踏,武器辎重遗弃满路,当真是来时有多威武,去时就有多狼狈。
彭德怀下令:“乘胜追击,不得停留!”红军一夜之间直追80多里,一直杀到乌江边,俘虏敌人3000多,山坡上、公路上、茅草房边上,到处都是红军押送俘虏、搬运物资的队伍。
但是吴奇伟跑得比红军还快,这位老兄一逃过乌江,就立马命令卫兵把浮桥砍断,把没来得及过江的部队全部扔在江北,于是红军亦只能佩服此人的逃跑神功,望江兴叹。
有意思的是,吴奇伟的人虽然逃过了江,但他的司令部却没逃走,当红军一个连追进江北的小村子时,发现敌人正在开伙,灶头锅里竟还煮着一只鸡!
红军战士追了一晚上着实饿了,当下也不客气,捞起锅里的鸡就大啃起来,这边吃得正香,吴奇伟的伙夫就走进来说:“快放下,这是给军长做的鸡!”
红军战士见他手里没枪,便也懒得理他,只顾大嚼,一边吃,一边反驳说:“你们军长吃得,我们凭什么吃不得?”
伙夫骂道:“你算老几,也配吃我们军长的鸡?”
红军战士笑着回骂:“我们算老几?我们是你红军大老伯!”
伙夫急了眼,大叫道:“好啊,你们偷吃军长的鸡,还敢冒充红军,我找军长告你们去!”
他还没走出伙房,就看到门口又走进来两个人,原来是彭德怀和1军团政委聂荣臻。
伙夫见两人红军打扮,器宇不凡,这才怕了,彭德怀难得地心情大好,闻到香味后说:“你们是不是在偷吃什么东西啊?快拿出来让我们也享受一下吧!”
红军急忙按住了伙夫,对他说:“红军优待俘虏,你还有什么吃的快拿出来让这两位红军大老伯也香香,说不定就更受优待了!”
那个伙夫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说:“我……我给军长做了8只烧鸡,吃了几只,还……还有三只。”说着把那三只吴奇伟没来得及享用的烧鸡都翻了出来。
彭德怀忍不住食指大动,拿起烧鸡就要啃,警卫人员急忙劝阻说:“军团长,敌人的食物不能随便吃。”
彭德怀哪里管那么多,一边猛啃一边又塞给聂荣臻一只,还含含糊糊地说:“不让我们吃,你们好自己偷偷享用是不是啊?”
旭日东升,朝霞灿烂,一路历尽艰辛终于打了个扬眉吐气的大胜仗的红军将士们,只觉得此刻的心情说不出地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