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下半年,在我们部队得到消息要参战的时候,我并没有多想战争对我意味着什么,就像这个消息跟我毫不相干一样,有两个因素,一是当时我只有18岁半,年纪还很小,放到现在来看,就是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孩子。第二是太累,当时我们部队还在烟台地区搞国防施工,爆破、搬运石头、出渣、混泥土浇注,都是依靠人工来完成的,劳动强度非常大,每天都很疲备,人累到极致后就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有机会了,好好的睡一觉,其他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84年年底回到诸城营区,备战的氛围就很浓了,补足兵员,调整班排,新的正副班长任命,调来了三名新排长,新的正副连长,正副指导员到位,连里还配属了一个六0迫击炮班。连队员额由在烟台施工时的60到70人,一下达到了120人左右。
我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连队把我和李久清同时分到了炊事班。
我和李久清都有想法,李久清是高中毕业生,在当时,连队百分九十以上都是初中生,把他这个高中生派去炊事班做饭,确实是委曲了他。我虽然是个初中生,但我的训练成绩一向很好,训练成绩好,就是军事素质过硬,战斗班才是我的用武之地,上了前线才有可能当英雄,炊事班代表的就是后方,就是安全,或许有人想到炊事班去,但我是一万个不愿意。并且,我用了一些很极端的行动来宣示我的不愿意。
炊事班长是张佩德,他安排我给老兵李茂友当徒弟,李茂友的厨艺好,人又勤快,摊上我这么一个有情绪的徒弟,我要么带着情绪干,要么什么都不干,李茂友除了自已更忙更累,还要忍受我的坏情绪。一天早上李茂友带着我值早班,我一屁股坐到灶门口就不动了,任凭李茂友忙得不亦乐乎,120人的早餐,量大又有时间要求,我就是纹丝不动,李茂友终于忍无可忍骂了我一句。
我并没听清李茂友在怎样骂我,但我像火山一样爆发了,出口就是李茂友,战斗班的战友们,每天都是全副战斗装具出去训练,而我只能呆在厨房里洗菜,切菜,做饭,我怒火中烧地舀了一飘热开水要泼向李茂友,李茂友则顺势操起了炒菜的铲子,我横下一条心,今天就是要打一架,好让连队领导把我调回战斗班。
李茂友没有再骂我,他气冲冲地去喊来了张佩德,张佩德知道我的想法,但他没想到我会闹事,我也直言不讳的告诉他,我就是想回到战斗班,只有战斗班才有机会立功,才有机会当英雄。
一次班务会,三次检讨会,主题都是我,当兵一年了,全连上下都知道我是一个好兵,为了能回战斗班,不惜把事情闹大,也许我是真的错了。
假如你要上前线了,面对父母,妻子和年幼的孩子,你最放不下的是谁?
你可能会说谁都无法放下,但最无法放下的,一定是你的孩子,因为他们还太小,需要你的关心,呵护,照顾。
1985年2月10日,过年了,咱们中国人的年,讲究的就是一个团团圆圆。
连长和指导员都成了家,丈夫要上前线了,妻子带着年幼的孩子赶到部队团聚,连长的儿子和指导员的女儿都是4岁左右的样子,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爸爸上前线打仗意味着什么,将要面对什么,也不明白什么是牺牲,更不明白什么是生离死别,他们总是无比的开心,快乐。能跟一年,有时甚至是二年才能见一面的爸爸在一起,没有什么比这更快乐的事了。
招待所住满了来队的家属和孩子,有的父母来了,有的妻子来了,连队把一楼的房间腾出来,用以接待来队的家属们,战士苑士利的新婚妻子也来了,但第二天一早就依依不舍,肝肠寸断地离去了,因为第二天,我们就要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