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匪部队之所以把匪首杨永寿当成第一个打击目标,一来是杨永寿盘踞的广通县城(1958年并入禄丰县),距离剿匪部队驻地楚雄距离最近。
再者杨永寿曾经是滇军93军中的一名营长,在辽沈战役中,滇军93军全军覆没,杨永寿也做了东北野战军的俘虏。
解放军优待俘虏,给杨永寿发放了足额的路费,送他回了老家云南禄丰。
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杨永寿表面上对解放军感恩戴德,暗中却嫉恨解放军毁掉了他的前途,
楚雄匪乱爆发以后,杨永寿曾亲手杀了三名地方干部,以雪当年被俘之耻。
杨永寿被剿匪部队俘虏以后,还疾言厉色的指责战士们执行俘虏政策不力。讲述他在东北做俘虏时,解放军战士自己吃高粱米,省下白米饭来给俘虏吃。
杨永寿强词夺理,剿匪部队也没惯着他,当众怒斥他忘恩负义。
彝族同胞最看不起杨永寿这样恩将仇报的小人,几天后,在广通县城召开的公判大会,上千名彝族同胞打出标语:“忘恩负义,死有余辜”,强烈要求判处杨永寿死刑。
公判大会结束后,回收杨永寿被执行枪决。
杨永寿匪帮消灭以后,剿灭苏绍匪帮的任务,就落到解放军第118团一营头上。
楚雄匪乱时期,最穷凶极恶的匪首就是苏绍,他伙同族叔苏理安,军统特务黎家相,在双柏县11个乡同时发起叛乱,有19名地方干部不幸落在匪徒们手中。
苏绍下令,把19名地方干部全部活埋。被活埋的干部手脚被麻绳捆住,最后只有脑袋露出地面,脸色很快变成青紫色。苏绍在一旁却看得狂笑不止。
解放军118团参谋长王争,在剿灭杨永寿匪帮时,就尝到了发动群众的甜头。这次剿灭苏绍匪帮,已经被发动起来的群众,更是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苏绍手下的一千多名匪徒,主要以惯匪为主,这些匪徒唯利是图,双柏县11乡,都曾遭到过苏绍匪帮的洗劫。当地百姓对土匪们恨之入骨,纷纷找到剿匪部队,表示他们愿意极力协助剿匪部队行动。
营教导员程志武知道乡亲们日子过得清苦,尤其是缺盐巴。程志武因此特别准备了一千斤盐巴,只要乡亲们来反映情况,程教导员在他们临走的时候,都会给他们带上二斤盐巴。
一天晚上,一个投诚自新的彝族村民,偷偷的来到三连指挥所,说他发现匪首苏绍留下的联络暗号,今天后半夜,土匪们将在大麦地村汇集。
送走了这位热心的彝族老乡,连长王玉林召集班排级干部开了个碰头会,讨论彝族老乡反映的情报是否是真实。
很多人认为彝族老乡反映的情报并不可靠。当天晚上细雨绵绵,气温非常低,大麦地村地处偏僻,土匪们是不会在这种天气里贸然行动的。
可王玉林认为,要相信彝族群众,如果他反映的情报是真实的,我们因为天气的原因拒绝采取行动,等于坐失良机。
碰头会先后持续了不到20分钟,最后王连长决定,全连集体行动,赶赴大麦地村。
凌晨3点多,王连长等人顺利抵达大麦地村,潜伏在附近草丛中。战士们衣衫单薄,在细雨中都冻得瑟瑟发抖。
王连长不时地提醒,这个时候,大家千万不要睡着了。
正在这个时候,有个眼尖的侦察员,压低声音提醒道:“土匪进村了”。
18个土匪骑着马,鬼鬼祟祟的来到一幢住宅前。可能是气温太低,再加上下着雨,土匪们也感觉在这种天气中,不会发生什么危险,所以在门口都没有留人放哨站岗。
王玉林指挥部队收缩包围圈,把土匪们开会的院落团团围住。
战士们刚做好进攻准备,又有几个土匪,从另一个方向来到村子里。
由于当时天太黑,土匪们没有点灯笼,以至于他们的马撞伤了一名战士。大家才发现彼此的存在。
由于不知道土匪又来了多少人,一名战士瞄准刚到的几名土匪扣动扳机,几名土匪应声倒地。
突如其来的枪声,也惊动了院里的土匪,他们乘着夜色从后门逃出,战士们没有防备,被土匪们冲出包围圈,逃往后山。
贻误战机的战士们发觉错误后,一分钟都没有耽搁,尾随逃走的匪徒,紧追不舍。
土匪们慌不择路,仓惶地钻进一个山洞中躲避。战士们发现匪徒的行踪后,随即把洞口包围。战士们先是向洞里喊话,督促躲在里面的土匪,尽早交枪投降。
躲在洞里的土匪,非但不听劝告,还向洞外射出子弹。
天亮以后,战士们只能选择强攻。他们用炸药包对山洞实施爆破,在巨大的爆炸声中,狭小的洞口被炸得面目全非。
到了下午,十几名战士组成搜索队,进入山洞进行搜索。战士们在山洞中找到17具尸体,唯独没有见到苏绍的尸首。
原来这个狡猾的家伙,躲在尸堆里,侥幸躲过炸药包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然后趁在洞口警戒的战士们没有注意,逃出洞外,躲进茫茫大山中。
王连长带领全连战士搜索了整整一夜,也没有发现苏绍的行踪。
石碑山山高林密,要在其中找一个刻意躲避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大麦地村是个彝族村落,村里的男人都酷爱打猎。几乎每家每户都养的有猎犬。
这里的猎犬凶猛、敏捷,又极其聪明,喜欢集体捕食。
大麦地村的村民普子荣一心想参军,总是跟在剿匪部队后面,王连长他们遭遇的困境,普子荣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回家和父亲商量了一下,便召集了十几个彝族猎人,牵着30多条猎犬,赶到山上,和王连长接洽了一下,剿匪部队撤出搜索地界。
普子荣吹动牛角号,十几名彝族猎人同时齐声呐喊,30多条训练有素的猎犬犹如离弦之箭窜上石碑山。
猎人们和剿匪部队紧随猎犬后面,附近村镇上的猎人见状,也带着自己的猎犬,自愿加入搜索匪首苏绍队列。
紧接着大麦地村的男女老少一起出动上山,仿佛是去参加什么盛大的仪式。
将近中午时分,10多条猎犬,狂吠着把围住一片草丛,苏绍再也无处躲藏,他从草丛中跳出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十几条猎犬把他团团围住,疯狂地追咬苏绍。
最后遍体鳞伤的苏绍终于被猎犬扑倒在地,蜷缩成一团,哀嚎着发出绝望的求救声。
猎人们打了一声呼哨,猎犬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已经到嘴的猎物。
苏绍是被剿匪部队抬下山的,在半路上他就因为失血过多,一命呜呼了。
苏绍曾经亲手杀害了6名解放军工作队人员。最终死于猎犬之口,也算是恶贯满盈了。
楚雄地区参与叛乱的匪首被一一铲除,最后才轮到这次叛乱的始作俑者普光才。
自从剿匪部队入驻楚雄,这位彝族大土司就惶惶不可终日。既没有和剿匪部队决战的勇气,更没有下山投降的决心。
6月28日,普光才离开居住的官寨,躲上盐丰县昙华乡百草岭昙华山上,解放军剿匪部队118团三营随即包围了这座山。
现在的普光才肠子都悔青了。军统特务范宇舟,用一张写满字迹的纸片,就骗的普光才起兵叛乱。现在剿匪部队兵临城下。而那位擅长煽风点火的范宇舟,却早已不知去向。
普光才的妻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知道丈夫的心结所在,便劝说丈夫尽早下山投诚。
普光才刚叛乱的时候,也杀了不少地方干部,他怕下山投诚后,被剿匪部队秋后算账。
为了试探剿匪部队的态度,普光才派了40多名亲信下山自首,看看剿匪部队如何对待他们。
第2天中午,解放军第118团参谋长王争。亲自到山下来迎接前来投诚自新的匪徒。
在人群中,王参谋长没有看到普光才的身影,便问身边一个匪徒,为什么普光才没有下山?
这名匪徒是普光才的亲信,他回答说:大土司害怕大军(土匪对剿匪部队的称呼),他说我们所有人都能得到宽大处理,唯独他不行。
“大吐司现在去哪里了?”王参谋长急切地问道。因为他刚才清点土匪们上交的武器,发现普光才心爱的配枪也在。
普光才身上没有枪,现在到处都是土匪,他处境确实十分危险。
普光才的亲信回道:“请大军首长放心,我们下山的时候,大土司也带了一名贴身娃子(奴隶),往佤寨方向去了,他说大军不要再找他了,他从今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
王参谋长道:“现在麻烦你再跟我走一趟,一定要把大土司找回来,我们解放军说话是算数的。上级领导再三强调,要模范遵守执行民族政策,找不会人来,118团的剿匪任务就不能算是完成”。
王参谋长带领两个连的战士,以普光才的亲信做向导,翻越崇山峻岭,去寻找普光才。
百草岭昙华山森林茂密,奇峰竞秀,可是普光才根本没有心思欣赏山间美景,现在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要逃到哪里。
普光才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翻过了一座大山,有一个佤族人聚集的山寨,名叫大坡村。
当时天气大旱。大坡村请来巫师(佤族人称魔巴)做法,召开盛大的祭鬼节。祈求老天早点下雨。
祭鬼节上最刺激,也最血腥的环节,就是砍头祭鬼。族人们会从外面将仇家抓来,当众砍头祭鬼。而今年大坡村的祭鬼节,仪式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了,被砍头的祭品,却迟迟没有到位。
普光才平时养尊处优惯了,今天这一路奔波,早已困顿不堪。
另外普光才是盐丰的大土司,平时少不了主持各种盛大的仪式。今天看到大坡村举行祭鬼节,普光才既觉得新鲜,又想在人家的仪式上学些东西。
普光才带着贴身奴隶钻进人群,聚精会神地看起来。祭鬼节上的表演确实精彩,只片刻时间,普光才就完全沉浸在表演当中,错把异乡当故乡,浑然忘却了自己现在逃亡的尴尬。看到开心处,还忍不住高声喝彩。
祭坛上的巫师,早就看见人群中这两个陌生人。
今年祭鬼节上还没有找到砍头祭鬼的祭品,巫师暗下决心,如果还找不到合适的人,就只能拿普光才开刀了。
普光才看表演看得如翠如痴,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有几个青年正在慢慢的靠近他。
倒是他的贴身娃子感觉有些不对头,刚要招呼主人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五六把雪亮的钢刀,已经架在这主仆二人的脖子上。
任凭普光才百般哀求,巫师根本不为其所动,只是面无表情的吩咐身边人:给这送上门来的两个祭品沐浴更衣,好生伺候。三天后用他们俩上祭,砍头祭鬼。
三天后,大坡村神庙前人头攒动,巫师用朱砂涂了脸,先是咿咿呀呀,自顾自的折腾了好一会儿。然后吩咐把普光才主仆二人押上祭坛。
普光才还没有放弃最后的努力,一直在苦苦哀求。而巫师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的微笑,继续主持他的仪式。
为了显示祭鬼的诚意,巫师刻意准备了10个头缠青布的棍子手,只要他一声令下,普光才不但人头落地,还难逃乱刃分尸的厄运。
巫师又念动了一段经文,终于站起身来,环视了一下周围的老百姓,装模作样的干咳了一声。
普光才主仆二人的身体,犹如筛糠般地颤抖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只等巫师一声令下了。
巫师慢慢的举起一只手,刽子手也把钢刀高高的举起。
还没等巫师的手落下来,人群外一阵喧哗,十几名解放军战士飞马赶来,冲开拥挤的人群,齐声呼喊道:“刀下留人”。为首的正是解放军118团参谋长王争。
横断山脉山山相连,王争参谋长在大山里足足找了三天,今天误打误撞来到大坡村。正赶上巫师举行砍头祭鬼仪式。
也是普光才命不该绝,如果王参谋长在迟来片刻。普光才就一命呜呼了。
巫师还想逞强,突然感觉后背冷汗直冒,三四支冲锋枪,枪口都对准了他,黑洞洞的枪口让人不寒而栗。
巫师无奈,只得让一众刽子手先退在一旁。
王争参谋长,挡在巫师前面,命令战士们先把枪收起来。然后他独自一人,陪着巫师,还有大坡村的几个头领,进了庙堂。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巫师同意,可以饶了普光彩主仆二人性命,但有一个条件。他要求剿匪部队,为大坡村提供1000斤盐巴,以及1000尺上好的棉布。
王参谋长没有犹豫,痛快地答应了巫师的请求。
刚刚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的普光才,拉着王参谋长得手涕泪长流。
王参谋长看着普光才道:“天高任鸟飞,大土司你现在自由了,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绝不阻拦”。
普光才真诚地道:“请首长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向大军投诚自新”。
在剿匪部队的护送下,普光才回到阔别已久的盐丰土司官寨。从暗厨中拿出一把左轮手枪,把枪交给王参谋长,以示他改过自新的诚意。
王参谋长按照上级“关于不收缴少数民族首领私人武器”的规定,把枪又退还了普光才。
普光才投诚自信,再一次起到了示范效应,在以后的几天里,下山投诚自新的匪首络绎不绝。
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军统特务范宇舟,几个月前,就是他,蛊惑普光才起兵叛乱的。
解放军118团在楚雄剿匪战斗中立下汗马功劳,尤其是三营,虽然投入战斗最晚,但取得的战果却最大,没费一枪一弹,就平息了匪患。创造了剿匪战斗中一个奇迹。
虽然楚雄剿匪知名度不高,可其中一次偶然事件,却惊动了毛主席。
1956年,毛主席在北京接见佤族代表岩波时问起:祭鬼节上用人头祭鬼,能不能改一下,比如用牛、羊之类的头来替代。
岩波回到山寨后,向老乡们转达了毛主席的建议,砍头祭鬼的习俗才被彻底废除。
不过岩波也有件事百思不解,毛主席日理万机,为什么对佤族的祭鬼节如此了解。
后来有人把岩波的疑问,向毛主席请教,他老人家笑道:当年楚雄有个大土司普光才,在祭鬼节上差点被砍了脑袋。
这个被毛主席挂念的普光才,后来做了盐丰县的政协委员,一直到八十年代初,才因病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