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重提——海湾战争伊拉克共和国卫队之逃亡

本文原载于《兵器》杂志2003年07月刊，本次转载时经重新二次内容完善及编辑、补充部分插图和整理，以与同好共同分享。个人认为《兵器》杂志是一本非常专业、客观的军事杂志，推荐持续订阅，丰富自身的军事知识。

伊拉克战争早已经结束，这场战争为我们留下了不少谜团有待解开，其中共和国卫队之消失恐怕是最出人意料的。其实，这支部队早在10年前就差点不存在了，只是鲜为人知而已。今天，我们不妨来回顾一番它的逃亡史，算是凭吊这支实战中乏善可陈、在新闻中却知名度奇高、让世人充满猜测的部队吧！

穷追不舍

1991年2月28日当地时间8时整，海湾战争戛然而止。多国部队总司令施瓦茨科普夫上将以43天空袭和100小时地面战，便将伊军赶出了科威特。就在外界认为多国部队大功告成之时，施瓦茨科普夫心里却明白，眼下战俘营里的上千名伊军中没有多少精锐，共和国卫队仍然元气未伤。用他的话说：我们的任务只完成了―半。可是，这个任务再也没有机会完成。直到2003年3月海湾战火重新点燃，美国的这个眼中钉才被彻底除掉。然而，当年共和国卫队是怎么逃脱美军鹰爪的呢？

1991年海湾战争的地面战始于2月24日，它是施瓦茨科普夫的战争计划的第四阶段。这一阶段要求美军率领的两个军团从被突破的伊军步兵阵地向北推进，再转向东，争取合围共和国卫队。共和国卫队部署有六个整师，包括塔瓦卡纳、麦地纳和汉谟拉比三个装甲师，尼布甲尼撒、阿弗和阿德南三个机械化步兵师。它们中有三个师充当了1990年8月2日入侵科威特的先锋，后来又调回伊拉克内地，防地被较差的正规军步兵师接替。

在战争的头38天中，多国部队主要使用空中力量打击伊军，使伊军前沿部队的实力被削弱到战前的一半。共和国卫队虽也有削弱，但实力仍基本完好。多国部队对共和国卫队的空袭重点在三个装甲师上。据美军估计，到施瓦茨科普夫发起地面战时，塔瓦卡纳师还有58%的实力，麦地纳师54%，汉谟拉比师77%。三个机步师受到的打击较轻，其中尼布甲尼撒师还剩88%的实力，阿弗师100%，阿德南师83%。

座舱边的的炸弹标记代表出击次数，F-117是世界首款实用隐身战机，海湾战争中，该机型共出动1200多架次

“密苏里”号战列舰发射巡航导弹

尼布甲尼撒师和阿弗师沿幼发拉底河延伸的要道8号高速公路部署，阿德南师则部署在8号与6号高速公路交会处以东，这是科威特与巴士拉之间的一条南北向交通要道。在这两支部队的正面，部署有美军的两个军。东面是第7军，由弗里德里克・M・小弗兰克斯中将指挥，主要由重型部队组成，前锋包括第1装甲师、第3装甲师和第2装甲骑兵团。按作战计划，该军将向北作正面强行突击，歼灭共和国卫队的三个装甲师。西面是第18空降军，由格雷・E・勒克中将指挥，由重装机械化部队和机动性更强的轻装师和空降兵组成，前锋为第24机步师、第101空中突击师和第82空降师，,并有法军第6轻型装甲师配合。该军的任务是迅速北插，再沿8号高速公路向东，抢占巴士拉，以迂回包抄共和国卫队三个步兵师的退路。解放科威特的任务则由美国海军陆战队和其他部队完成。

图例说明：6th French:法第6轻型装甲师;82ndAbn:美第82空降师;101st Abn:美第101空中突击师;24th lD:美第24机步师;3ndACR:美第3装甲骑兵团;2nd AC兄:美第2装甲骑兵团;1st AD:美第1装甲师;3stAD:美第3装甲师;1th ID:美第1机步师;Brit 1st AD:英国第1装甲师;2nd Marines:美海军陆战队第2团;1st Marines:美海军陆战队第1师。(下图同此说明。)

伊拉克共和国卫队图例说明：NEB:尼布甲尼撒机步师;AF-FAW:阿弗机步师:ADNAN:阿德南机步师;MAD:麦地纳装甲师;HAM:汉谟拉比装甲师;TAW:塔瓦卡纳装甲师。(下图同此说明。)

在劫难逃

1991年2月24日凌晨4时，地面作战按计划打响。美军的突破非常顺利，主攻时间甚至比计划提前了几个小时。伊军前沿防御很快土崩瓦解，24~26日期间，美军继续向前推进。第7军和第18空降军向前突破时遇到了抵抗，分别在东、西两线发生了针对塔瓦卡纳师的“东73之战”和针对麦地纳师的“麦地纳岭之战”。共和国卫队的重型部队显然无法与美军对抗。虽然时有旅级规模的共和国卫队部队与美军师一级部队小规模交战，但美军却发现和自己交火的共和国卫队并无坚守之意，明显只是为了争取时间，以掩护主力撤退。然而即使在这样的战斗中第7军仍然没有取得战略性的胜利，因为它未能堵死通往北面的公路。美军与塔瓦卡纳师之间旅级规模的坦克战为撤退中的麦地纳师和汉谟拉比师提供了一道屏障。施瓦茨科普夫后来也承认，这使伊军得以组织了“一次经典的战场撤退”。

根据一份解密的中情局研究报告称，伊军在2月25日就觉察到美军的推进比预期的要快得多，而且在多国部队占绝对优势的空中打击和电子干扰面前，根本不可能组织起像样的攻势，前沿的崩溃已不可避免。因此，他们提前做好了撤退的准备，而不是继续固守。

根据U-2飞机的高空侦察，伊军已在跨越幼发拉底河沼泽地的哈尔哈马大堤以南构筑了一道防线。尼布甲尼撒、阿弗和阿德南三个机步师依托这个距巴士拉以东47千米的阵地，将死命保住作为退路的8号高速公路和大堤。在西边的第18空降军作战地域，伊军判断出美军计划切断8号高速公路向巴士拉进攻，共和国卫队开始调动，企图阻止这个攻势。

2月26日，美24机步师占领了塔里尔机场和贾里巴空军基地。伊共和国卫队察觉到美军西线包抄意图，立刻调集步兵部队向西对进，试图跨越第18空降军前进方向建立一道防线，再与两个共和国卫队装甲旅配合作战，一场包抄与掩护作战开始了。

在此关键时刻，美军指挥机关对伊军在巴士拉以南地区的情报却突然中断。美军判断共和国卫队已经调动到幼发拉底河以北地区。实际上它们仍聚集在幼发拉底河以南4401平方干米的地域内，五个共和国卫队师已经陷入了包围。在它们北面和东面是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交会处，西面是正追杀过来的美军。不管美军采取空中打击还是地面攻势，伊军精锐已在劫难逃。到2月26日午夜前，东线弗兰克斯的前锋已推进了175千米，西线勒克也完成向北穿插折向东面，形成了一个铁钳合围态势。在南面，海军陆战队等部队已经夺取了科威特城周围的重要目标，眼看伊军就要走投无路了，但是情况却并非如此。

2月27日凌晨1时35分，巴格达电台广播命令伊军从科威特撤出。伊军立即沿6号高速公路逃窜，使巴士拉以南本已拥挤不堪的地区内人满为患。这时美军本应火速追击，可是由于前两天来得太快的胜利却造成了战役态势上的隐患：两个军的补给线开始跟不上了，而且已连续作战48个小时的部队也急需休整。但是，27日晨美军仍然再次发起了快速进攻。西面的第18空降军发动了一系列新的进攻，向东推进到距巴士拉和6号高速公路不到100千米的位置；东面的第7军继续向北推进，一直到当天黄昏。可没人知道，正是在这一天美军失去了摧毁共和国卫队的黄金时机。

因祸得福

27日凌晨1时，由于美军地面部队推进太快，为了协调空地支援火力、防止误伤，弗兰克斯和勒克各自划定了一条火力支援协调线(FSCL)。这是一种重要的安全措施，它在战场上标出一个特别保护的区域，在区内空中力量只能实施近距空中支援作战，在区外才能实施空中遮断作战。这期间，多国部队联合空中力量指挥官美国空军中将查尔斯・A・霍纳每天为近距空中支援调集1200架次飞机，平均每隔几分钟就有两机或四机编队的战机掠过前沿战场。不过，在FSCL线内的作战只能由地面部队中配备的前沿空中控制员控制。如果他们没有要求，战机就会飞过FSCL线，执行其他攻击任务，这时目标一般由充当“猎杀侦察兵”的少量F-16或A-10提供。如果“猎杀侦察兵”也没有目标指示，战机就改为轰炸原先指定的一些固定目标。但是，美军的地面部队推进再快也不可能同时作用在敌方分布的整个区域内。形象地说，虽然从陆军作战的角度出发，要避免形成线式作战，但是这种追击性的推进毕竟是一条线，必然和敌人有交合的战线。从空中支援的角度看，敌我交错分界线越简单越规则越好，这样才有利于放手发挥火力，避免误伤。现在就得留出一块空档，把敌人正好放在里面而自己人则越少越好，这样就对参谋人员如何掌握划FSCL线的尺度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美国海军F14A战斗机飞越被点燃的科威特油田

在地面战的初期，也就是2月24~26日，多国部队的空中和地面部队是按战前研究划定的方案安排FSCL线的。到27日情况发生了变化，第7军和第18空降军的指挥官也许是估计到当天部队会进行快速而剧烈的机动、包抄，为了避免出现误伤，参谋人员将各自作战区域内的FSCL线划得太远远远超出了当天部队所能推进到的位置。第18空降军开始27日的作战时，其当天的FSCL线划在其东侧87千米，但直到这一天结束，该军部队距此线仍有48千米。当天晚些时候，霍纳终于要求陆军指挥官们将FSCL线划回来，但这条新线也只是放开了幼发拉底河以北的地区，因为这里目标并不多。这两条线带来的后果就是伊尼布甲尼撒和阿德南两个共和国卫队师被整个划在了第18空降军的FSCL线内，第7军的FSCL线也将麦地纳师全部和汉谟拉比师大部划入了保护之下，只有阿弗师当天没有处于任何FSCL线内。这个失误的代价是巨大的,因为这意味着在该区域只有在前沿空中控制员要求的情况下，战机才能攻击当地的伊军目标。而这些随地面部队步步推进的控制员不可能冲在最前线，直接接触到共和国卫队的主体，这样便给了伊军可乘之机。

根据战后的“海湾战争空中力量调查”，FSCL线划定不当严重影响了空中打击的力度。共和国卫队分布的区域大部分处于空军划定的五个杀伤区：AE7、AF7、AF8、AG7和AG8(这是空军的作战方法之一，将战场划分为一个个杀伤区，便于战机分工，识别敌我，避免重复杀伤和误伤)。2月25日，当这些杀伤区位于地面部队FSCL线外时，每天要受到161架次攻击。26日FSCL线东移，但仍有111架次。到了27日，五个杀伤区内一共只有54架次攻击，其中还有28架次是在大半处于当天FSCL线外的AG7内进行的。显然，这使空中力量失去了利用远距离遮断消灭大量共和国卫队有生力量的机会。也就是说，许多伊军将因为FSCL线的限制反而不会遭到美空军的遮断打击，而前观一控制员的滞后又使他们逃脱了大部分美军近距离空中支援火力的攻击。这样，惟有美军地面部队和直升机火力能够威胁他们了，这也就给了伊军共和国卫队逃跑的机会。

因伊拉克决策层判断多国部队主攻方向来自海上,所以沿科威特海岸部署了许多重型装备以抗击美军的登陆作战。

放虎归山

2月27日黄昏，勒克和弗兰克斯停止了进攻，开始调整部署，准备对共和国卫队进行最后一击。第18空降军停下来，准备次日席卷尼布甲尼撒和阿德南师的西部防线，并将其切断。勒克将指挥所前移，为第24机步师增加了火炮，批准了封锁巴士拉的空中打击。第7军部队也于当日18时停止前进。施瓦茨科普夫在电话里向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科林・鲍威尔上将报告：“我准备明天继续地面进攻，打到海边，彻底消灭遇到的一切力量。”一切迹象都表明，2月28日将是一场漂亮的歼灭战，伊军已是穷途末路。

27日当地时间21时，施瓦茨科普夫在沙特首都利雅得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我们已完成了任务。”美军已切断了逃出伊拉克南部的所有通道，虽然有小股部队可能逃脱，但共和国卫队的大部分已成瓮中之鳖。此时正是美国东部时间凌晨1时，鲍威尔正在华盛顿收看这场新闻发布会的实况，他告诉总统老布什美军已“胜券在握”，但美军应该停止进攻，因为这场进攻将会被国际社会看作是“为了杀人而杀人”。最终，老布什接受了这个建议，宣布美国将于2月28日当地时间凌晨5时停火。得到这一消息，施瓦茨科普夫表示：“对此我没有任何意见。”

当地时间23时，距停火只剩6个小时，美军指挥官们开始集中精力研究将部队与敌军脱离接触的问题。但大约到午夜，施瓦茨科普夫还正为此感到窝火的时候，正好传来了停火时间被华盛顿推迟到8时整的消息，于是施瓦茨科普夫立即要求勒克和弗兰克斯赶紧发起最后一击，尽可能多地消灭共和国卫队。

28日6时整，第7军发起了最后的进攻，第1装甲师摧毁了伊军100辆坦克和装甲车，但第18空降军却未能在停火生效前发起攻击。当8时整停火时刻到来时，美军遵命停战，但部分部队依旧继续推进并和伊军交火，西线第3装甲骑兵团第2营的E连和G连最终的位置离伊拉克南部军事重镇巴士拉只有28千米。他们是整个美军地面部队中距离这个城市最近的部队之一。